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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茶话 03
百年家族——傅抱石
        20世纪的美术高峰。
        在傅抱石先生短暂的六十一年生涯中,共创作了二千多幅绘画作品,二千多方金石图章和二百多万字的文字著述。
 

 

一代宗师·傅抱石
    1904年10月5日生于江西南昌,卒于1965年9月29日。
    傅抱石不是贵胄子弟,不是书香门第,而是寒门出身,靠自身的努力,自学成才的。

 

   
        梅兰芳曾经开玩笑地对傅抱石说:你演花旦一定很好看。
        女儿傅益瑶回忆说:小时候父亲住在楼上,母亲住在楼下,每天清晨,母亲总要端一杯茶上楼看父亲画画,过一会儿,父亲送母亲下楼来,可他们说着话,不知不觉地,母亲又把父亲送上去了,他们常常就这样楼上楼下送来送去,弄得一旁的我们常常窃笑不已。
        傅抱石先生对子女的关爱同样是绵长细微的,女儿回忆说,父亲并不通医术,但他每天晚上要做的一件事是让他们轮流把舌头和手都伸出来,一一给他看过舌苔,摸过手温,而后才显出放心的样子开始聊天。
        家族是一种精神气质,一个长久存活富有旺盛生命力的家族,将是一个国家精神的代表,一种精英文化的延续,高雅社会礼仪的典范。他们珍惜自己的名誉,能够超越浮华,热爱艺术,具有深厚的文化修养,注重精神的培养、以独立的的人格和尊严,家族精神的薪火相传,勇于担当社会的责任,以高贵的精神傲立于世,他们影响着全社会乃至全世界的人。
       家族文化熏陶,苛刻严格的礼仪说教,不是富甲一方,而是精神上的享受,朴素的情怀,养出贵族之气。
      《红楼梦》第一二○回:“ 士隐叹道:‘老先生莫怪拙言,贵族之女,俱属从情天孽海而来。’”

 


       更况且他为人夫,为人父,为人师,在20世纪纷扰复杂的战乱和阶级斗争岁月中依然能够以一个文人抑或一个知识分子的态度乐观真诚地生活,给予了我们那些风花雪月、诗意而又沧桑悲悯的画卷和历史痕迹。
       著名画家喻继高先生说:“每逢师母生日,老师总是作画祝贺,并作长跋,这样的画我就看到十多幅。老师外出开会或作画,大小事都写信及时告诉师母,有一次老师去北京开了一个月的会,竟给师母写了二十九封信……
——山谷《傅抱石:落笔世所稀》

 


        时间往往会冲淡人的记忆,然而我和女儿们对他的思念之情,不但丝毫未减,反而与日俱增。他那典型的男子气概,响亮的嗓门,坚强的性格,爽朗的笑声,偶然间,似乎他正与客人高谈阔论;在街上,会突然看到仿佛他也在人群中。这当然是错觉,他给我们留下的是美好的、完整的形象,时时都会在脑际浮现出来,“音容宛在”这个形容词,对我们来说,是多么真实啊!(罗时慧)
       罗时慧老人回忆,先生一生离家的时间,加起来不满五年,家信却有一大皮箱。傅抱石先生作画,罗时慧研墨。几十年共同生活,夫妻相濡以沫……

 


重要的是“气息”
       在当下社会,很多人都想成为“贵族”,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仕途、艺术理想。但是,他们忽略了价值的真正内涵,“贵族”是一种精神的气质,并不是因为他有很多钱就成为贵族。对于傅抱石的地位大家都已认同,在此就不作细说。在江南,特别是浙江一带,傅抱石艺术首先得到世人认可的是他的笔墨,他在这方面下了很深的功夫,而且取得了很高成就。今天,大家评论傅抱石,大都从他的技巧以及他对中国画掌握的能力出发,这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我觉得他们忽略了一点,即中国画最有价值或最值得肯定的并不是它的笔墨,也不是它的技巧,对于这一点,魏晋时期的谢赫,他已经将一个不可追求的、最重要的几个字——“气韵生动”放在“六法”第一位。
       为什么现在大家都缄口莫言?这与大家都做不到有很大关系,但是傅抱石做到了。换一个相近的词来形容傅抱石的作品,我觉得“气息”二字最恰当不过。我最早感觉到傅抱石的这种“气息”是他在长白山画镜泊湖的一批写生作品。我看过很多有关镜泊湖的写生作品,而傅抱石的写生作品吸引了我,并不是因为傅抱石的画的镜泊湖有多像,而是画中所体现长白山那种给人圣洁的感觉,这是一种气息。
       第二,傅抱石创作的湘夫人的系列作品。不仅在于他的线条多么优美,造型多么准确,而是他画的湘夫人,同屈原诗词描写的湘夫人那种仙气相吻合,这是一般画家很难做到的。湘夫人不是一个美女,也不是一个仕女,而是一位仙女,这种气息没有其他人能像傅抱石这样画得入帖如幻。他把屈原精神的内核,世间、日常看不到的仙气用视觉的形式表达了出来,现在的人再去描绘湘夫人是很难达到的。

 

 
小大师和真大师
       从来功夫和技法上来看,功夫在世外,同样,功夫从画上来说,功夫在画外。无论你画得有多好,艺术家总体的修养集合到画中才有意义。傅抱石绘画作品中的“气息”就是这一集中体现,这是其一。
  其二,我们在评论一幅画的时候,总会谈到这位艺术家所表现出的时代精神,如果没有表述时代精神,那么他是不能在这个时代的美术中占到位置的。在一个激进的时代,你却很保守,那么你就进不到这个激进年代的名册中去,也就是一位遗老遗少而已。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如果要成为一个时代的艺术家,就必须进入到这个时代;进入这个时代就必须得关心这个社会的所有问题,包括政治问题、经济问题等等。所以,区别一个大艺术家和小艺术家,真大师和小大师,除了从他取得的艺术成就和对艺术的贡献外,另一个关键问题可能就在这里。小大师一旦走入到这个社会,就极有可能被这个社会湮灭,显现不出他自己的艺术本色,其能力很容易达到极限;真大师,他带着艺术本性和底气,他不会被政治践踏或经济磨灭掉。不能被磨灭的这种艺术,才是大的艺术!那些不离开家的艺术家,他可能创造艺术,但是,它是小艺术。大艺术和小艺术之间有着质和量的区别。所以,历来讲都赞扬“出淤泥而不染”。我们不能保证说,在高保真的、无菌的环境中生长的才是纯艺术,而最能说明问题的是那些“出淤泥而不染”的艺术,才是最有价值的。因此,无论我们的社会是多么污浊,无论我们看到的政治令我们如何得不喜欢,真正的大师是能够在这种环境生存的,并创造出真正的艺术。这才是大艺术家。

 

 


       其三,对家的无微不至,对生活的热爱。有一幅合影是傅抱石和他两个女儿——傅益珊和傅益瑶。傅抱石满脸笑意,两个女儿衣着很时髦,从她们的神态中能够看出他对子女的慈爱之情。后来他的女儿回忆说,父亲并不通医术,但他每天晚上要做的一件事是让他们轮流把舌头和手都伸出来,一一给他看过舌苔,摸过手温,而后才显出放心的样子开始聊天……从我们周围很多画家来看,他们也有妻儿;比起傅抱石的成就,他们也不能比肩;他们很多忙得无法顾及家庭,但是傅抱石的家庭生活却如此富有质感,细致入微。这不是一般艺术家能够做到的,作为我们,很惭愧。傅抱石这类大师,他们具有超然的精力。你忙得不亦悦乎,不能照顾小孩,他做你同样的事情,不用忙得不亦悦乎就可以做完,举重若轻。那么,所谓天才,区别就在于,一般人花费很大力气做的事情,天才则轻而易举做完,做好。而我们赶不上他们,也就在这里。我们的精力不够,顾此失彼,这也是我们同大师之间的差异,我们都得承认。
 


 

薪火相传
  从硬性条件来看傅抱石,他还有个其他人不能比拟的,就是傅抱石在文学方面的才气和修养上,在中国的画坛,傅抱石是首屈一指的。从一些老前辈来看,如20世纪中国画四大家:齐白石、黄宾虹、张大千、吴昌硕。其中,齐白石写诗,黄宾虹编书,多以一些话语录出现,张大千文字的东西不多,吴昌硕以金石、书法为主,绘画理论也不是太突出。那么,在20世纪的画坛,同时在绘画、文学、理论,包括对其他知识的掌握和认识上,傅抱石排得极其靠前,也是当之无愧!

 


       傅抱石的家族,他的子女们也都很有才气,我非常欣赏傅抱石的三女儿傅益瑶,也很欣赏傅小石的才情。我可以直率地说,傅抱石的子女在其他方面兴许可以与父亲一较高下,如在绘画的技巧、笔墨功夫等方面。但是,对于傅抱石的修养、做人的底气、文字的功夫,他的子女是没有一个可以跟父亲相比的。子女们在文学艺术的修养、文字功底等方面得到完全提升,才能跟父亲傅抱石相提并论,来评定他们艺术水平的高低。
    那么,谈到傅抱石家族这种繁荣,他子女们的才华我很肯定。但是,就如刚才说到的,作为文字,或者说文学的功底等综合素养来说,子女是输给父辈的。这里并不是有意贬低他子女的意思,但是我们要客观地承认父辈在哪些地方是领先于我们的,而且某些地方我们是做不到的。

21世纪的傅抱石
  我们在21世纪要出大师的时候,我希望所有的批评家、画家应该从这两个方面来衡量:有扎实的文字功底,文章写得非常好,并提出了新的艺术理论概念;画画得很好,艺术作品具有很高的创意。并不是说他画一张好画,而是要画类似的2000张,像齐白石画了近2万张。也就是说,一定要凭作品说话的。我相信21世纪一定会出现大师,相信中华民族的文艺复兴和中国经济的复兴在某种时候总会同步的,所以我对中华民族的文艺复兴是很有信心的。这一点不是凭空的,我们以傅抱石为参照系得出这样的推断,我们也要以傅抱石整体的艺术水平——文学的、艺术的、篆刻的、理论的综合起来作一个标杆。如果21世纪的画家没有达到傅抱石的这种综合水平的时候,(对艺术界而言)21世纪将是失败的。所以,我个人认为,傅抱石不仅仅具有20世纪的意义,对于未来——21世纪也有同样的标杆意义。因此,在评价傅抱石的时候不能仅仅停留在20世纪,或者21世纪。应该站在更高的视野来看,这个“视野”是100年、200年长度。我们不能说30年代、40年代、50年代的傅抱石,这种还是短见的、不高的,只有以百年的尺度来评价傅抱石,才能看到他真正的价值。

 

   
       中国原创性的艺术哲学我们是欠缺的。在“后傅抱石时代”,世人接过傅抱石的大旗,我们要做的是在他没有做过的地方我们向前走,这样才对得起傅抱石先生;而做傅抱石先生做过的,是没有价值的,或者说价值不大。那么,谈我对21世纪的期待,我更觉得,在这个年代,我们更需要不断地反省,无论中国画还是油画,我们创造了哪些新的理论?李小山很早就提出“中国画到了穷途末路”,中国画还在向前走,但是我们长出可什么新的东西吗?也没有!

需要验证的思考
  在这一点上,我也一直在思考。但是,就我个人经验而言肯定是不够的,或者说是大家不会完全认同。譬如山水画中讲“三远”:“平远、高远、深远”,我根据时代性提出“新五远说”。宏远,从太空看地球山还是山,变成了一点,水还是水,变成一条线,这就抽象了。那么,另外一方面,古人所没有的显微镜,用显微镜看细胞世界的时候非常宏观,它也是一种远。我们肉眼看不到它,就用望远镜,同样,我们看不到它,我们就用显微镜,叫做“微远”。所以,我觉得一个卵子就如同一个星球一样漂亮。

 

   
       是不是说,我将山水画中的“三远说”提高到“新五远说”,是不是丰富了这一绘画理论呢?我也一直在问自己。我是站在美术史的角度、历史前进的角度提出了这样的一种说法,并不是说我的画有多高的境界。在艺术哲学方面,我提出了“软现实主义”,当然还会经历更多的考验,我还在不停地写。但是我觉得它是艺术中国艺术的常态。比方说山水画,我们不能说山水画批判了谁,我们也不能说花鸟画批判了谁,但是我们的现实主义,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就是批判资产阶级腐朽的、反动的、没落的文化、思想和艺术。我们当代的艺术又是什么呢?当代艺术就是,不批判不当代,一定是批判的。那么,我们怎么超越?其一,我要超越所有的革命现实主义。另一方面,我们还要超越批判现实主义,也就是说,要超越我们的主流,也要超越我们的当代艺术。大家都不敢说要超越当代艺术,我们就是要超越。革命是批判的极致,能够超越它的,就是不批判。但是,这个“不批判”是有中国艺术根源的东西。原始艺术有没有批判谁?没有批判谁;中国的山水画是否批判谁?没有;中国的花鸟画也没有批判谁!这些东西都是中国艺术的本源,如果我们从艺术本源上来发展,这兴许是一条路子。所以我觉得,在这些问题上的思考,我不能要求别人也这么思考,但是我会一直思考并实践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