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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慕蓉（1943年10月15日－），出生于中华民国重庆市，成长于台湾，父母皆为来自内蒙古的蒙古族，蒙古语名为穆伦·席连勃，意即大江河，「慕蓉」是「穆伦」的谐译。台湾现代中文散文家、女诗人、知名画家。曾于东海大学美术系任教。1981年，台湾大地出版席慕蓉的第一本诗集《七里香》。


 
从一朵荷花开始
紫鹃
        梅雨季节里难得的好天气，与席慕蓉老师约在淡水喝下午茶。从台北火车站坐着捷运红线，车窗外由地底一路漆黑往上顺行到达高架，经圆山豁然开朗。路边粉红洋紫荆随风轻舞，列车行进过关渡之后，对岸观音山尽收眼底。终点站淡水，所有旅客蜂拥至出口，我则缓慢地走到人群后方。
        约定时间三点钟，在捷运出口站碰面。彼此寒喧之后，席老师对我说，自从20年前淡水捷运站开通到现在，从来不曾走到捷运周边这一块地区。我惊讶不已，问其原因，才知道原来她总是在前一站红树林上下车，所以一直没有机会走到这里。我何其荣幸，能跟随席老师散步这一段20年后的重逢路径。沿途的路树与小摊，似乎为着她的到来而欢喜，轻松愉快的氛围，一路漫延到离捷运车站不远的有河book，那是诗人隐匿与先生电影评论者686开的独立书店。
        我们坐在露台面对淡水河，远眺观音山的位置。处处为人着想，贴心的席老师怕我们说话分贝干扰到其他的客人，特别让隐匿另辟露台旁，一处狭窄的空间进行访谈。我打从心里佩服着，从这小细节里，就可知道席老师是多么令人尊敬了！
　　坐定之后，我们面对着红色的屋檐，两只猫窜来窜去追逐着。席老师逗弄牠们，一面眯起眼睛回忆起她从小喜欢画画，初中时老师也很鼓励的情形。她说，当年乱世，进学校比一般学龄儿童早，从香港来到台湾当插班生。那时初一没有学代数，上数学课不知该如何是好，初中完全靠补考才能毕业。老师补考放水，在黑板上写四个题目。小老师教七个补考同学事先学会，席老师四题背了三题，安全通过补考。就因为数学成绩不甚理想，也冥冥之中命运牵引的关系，席老师亲自查台北师范学校艺术科，高一到高三确定都没有数学课，才决定进这学校读书。后来再去师大艺术系就读，毕业之后到欧洲求学。席老师奠定了自己的方向，她学习油画，也学习一年铜版画。铜版画用金属笔刻划出线条，用药水侵蚀，再压印机压铜版画。而油画对她而言是工作。所以有孩子之后，为了陪伴孩子睡觉，用一支细的针笔及大画本，坐在他们小床前，时而聊天，时而说童话故事，一边画素描。席老师说当时画这些针笔画并不是为了诗集插图而做，而为了哄小孩或哪一个哭泣，有什么需求的时候，可以马上停笔，手完全干净地抱起孩子，不会弄伤孩子。等他们睡着了，觉得这张画还可以，便继续画下去。或者第二天上课空闲时继续完成，而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席幕蓉老师14岁时，即进入艺术科系学习绘画，后来从事绘画工作。同时她也是个早慧的诗人。早在13岁时，便在日记本写下第一首诗。从第一本诗集《七里香》开始到《以诗为名》等，绘画与诗歌、散文创作并驾齐驱的发展，在国际与两岸之间均有一定的影响力。
        席老师爱荷花、画荷花众所皆知，一朵荷花对她的影响从五岁的玄武湖开启。她依旧谦虚的表示，想要画的那一朵荷花，一直还没有画出来。这也正意味着艺术家的特质，最好的作品，永远在下一件创作上。
        画针笔画的细致线条，与油画画布上浓烈的色彩笔调完全不同。之前我在画册上看到几幅色调大胆的裸女画，看得我目瞪口呆。席老师表示，孩子刚生下时，裸女母亲画得之大，占满整幅画面，孩子画得很小，抱着一个更小的小猫。席老师认为，母亲就像一匹母狼，那一种巨大力量才能保护孩子，她画的就是这种感觉。但等孩子长大之后，孩子越画越大，母亲越画越小，小到不能再小。（这时席老师笑了，我也笑了！我想到巨大威武的母狼慢慢变成一只温驯的猫。）
        人生充满变化，创作也一路奔驰。席老师表示1989年到了蒙古高原之后，文字已改变了许多。而画需要更多的观察，无法像文字一样可以那么直接。她累积很久的能量，终于找到一个往前走的方向那就是画“旷野”。她说画的时候有一股力量从心里跑出来，画出来的画，有时超过她的想象。她已把科班出身的束缚挣脱开来，用自由奔放感觉来作画。
　　当我问及席老师是否也曾遇到过瓶颈时，她想起学生时期绘画老师对其他同学说的话。“画不出来怎么办，去看电影啊！今天不要上课。”她觉得老师说得很对，放下来很重要，离它远一点，你的画本身就是你的言语。因此，席老师常将未完成的画作，放在对门的角度，一进门时，猛然的冲击，就可以看到问题所在。她并且强调，一张画不能代表你所有的作品，因此，她很少在平面媒体提供画作照片。
　　　

        日前，席慕蓉老师在台湾台东美术馆有“在台东遇见席慕蓉”诗画展。两个展厅，一个展厅展的全部是油画，一个展厅有诗、水彩、素描及版画。席老师将大半生的诗，每一年选出一首最短的诗展出，并在陈列柜里展出一张初中二年级日记里的第一首诗。她的用意在于告诉年轻的朋友，不要害怕，只要慢慢写，即使涂抹又何妨？只要有恒心，一样可以体会到写诗的快乐。
        我很好奇地问席老师，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时候，一面照顾家庭，一面培育儿女时，如何调整自己继续创作下去？席老师说师丈刘海北先生帮了很多忙，他们夫妻两人共同做家事，另外还请一个朋友帮忙日常工作，因此也不觉得特别辛苦。带小孩，哄孩子睡觉，帮他们洗澡，都还是自己亲自照顾。晚上，在后院看见竹竿晾着孩子的衣服，想着他们一天天的变化，内心充满感激，总觉得自己很幸福，碰到很好的伴侣支持，及朋友伸出援手，让她无后顾之忧持续创作。
        最后我问席老师她家院子的六缸荷花如何？后院的野姜花还在吗？她说荷花即将出水了！后院野姜花七八月才开花。现在她在等满山相思树飘来的清香。
　　淡水余晖被我们随性的弹唱，充满祥和的音符。爱书如痴的我们，在有河book买了许多书。临走前，席老师送我及隐匿一本由印刻出版的《金色的马鞍》，并笑着对我说，等会儿开车时，要拆开我送她的一盒草莓巧克力来吃。这是我所认识的席慕蓉老师，一个真性情的画家诗人。

鹿回头
———记一把三千年前制造的鄂尔多斯式青铜小刀上的纹饰
席慕蓉
在暗绿褐红又闪着金芒的林木深处
一只小鹿听见了什么正惊惶的回头
眼眸清澈的幼兽何等忧惧而又惊醒
恍如我们曾经见过的　彼此的青春
2001/02/21
2013/04/28/初稿
2013/05/13/八修

 

读《越人歌》之后
席慕蓉

灯火灿烂 是怎样美丽的夜晚
你微笑前来缓缓指引我渡向彼岸
那满涨的潮汐
是我胸怀中满涨起来的爱意
怎样美丽而又慌乱的夜晚啊
请原谅我不得不用歌声
向俯视着我的星空轻轻呼唤
星群集聚的天空 总不如
坐在船首的你光华夺目
我几乎要错认也可以拥有靠近的幸福
从卑微的角落远远仰望
水波荡漾 无人能理解我的悲伤
所有的生命在陷身之前
不是不知道应该闪避应该逃离

可是在这样美丽的夜晚里啊
藏着一种渴望却绝不容许
只求 只求能得到你目光流转处
一瞬间的爱怜 从心到肌肤
我是飞蛾奔向炙热的火焰
燃烧之后 必成灰烬
但是如果不肯燃烧 往后
我又能剩下些什么呢 除了一颗
逐渐粗糙 逐渐碎裂
逐渐在尘埃中失去了光泽的心
我于是扑向烈火
扑向命运在暗处布下的诱惑
用我清越的歌 用我真挚的诗
用一个自小温顺羞怯的女子
一生中所能
为你准备的极致
在传说里他们喜欢加上美满的结局
只有我才知道 隔着雾湿的芦苇
我是怎样目送着你渐渐远去
当灯光逐渐熄灭 歌声停歇
在黑暗的河流上被你遗落了的一切
终于 只能成为
星空下被多少人静静传诵着的
你的昔日 我的昨夜


莲的心事
作者: 席慕蓉

我
是一朵盛开的夏莲
多希望
你能看见现在的我

风霜还不曾来侵蚀
秋雨还未滴落
青涩的季节又已离我远去
我已亭亭　不忧　亦不惧

现在　正是
最美丽的时刻
重门却已深锁
在芬芳的笑靥之后
谁人知我莲的心事